真是往事如烟

 我和著名评弹表演艺术家吴君玉都住在顺天村，我们两家住正对面又是好邻居。说起来，吴君玉是长者，他比我大二十二岁，我很尊敬地喊他吴家爸爸，他喊我阿四。

　　“文革”时期，我家和吴君玉同病相怜都遭到不幸，但我经常串吴君玉家的门，顺便到他家天井里观赏摆设各异的盆景。在特殊的年代里，吴君玉还是对我阿四长、阿四短笑脸相迎。我清楚地记得，吴君玉曾经送给我家一只活泼可爱的波斯猫，这在当时，确实给我们压抑的家庭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快乐。

　　有一次，吴君玉问我对学评弹感兴趣吗，我点点头说，有兴趣！他接着说，如果你感兴趣的话，我可把你当作苏州评弹学校的编外学生来教，但告诉你，学评弹要有恒心的，那么先试试看吧。几天后的一个下午，我无意地穿了木板拖鞋到吴君玉家，他向我做了一个手势，示意要我轻点声，我马上领会并退出了他家。大约过了两个小时，我又去他家，这时，他家中的老人睡好午觉醒来，吴君玉马上换好老头衫，手拿一把扇子，开始教我说评弹——“今天我来说大书，名叫武松打老虎，那天武松提着哨棒，大步走上景阳冈。武松走了四五里路，来到冈上，看见一棵大树……”吴君玉一边说书，一边用扇子作为道具，他就像在舞台上演出一样认真。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欣赏吴君玉演出，我仿佛身临其境，非常佩服他的水平。毫无架子的吴君玉就这样手把手地示范，并要我逐字逐句记住台词，练好苏州话。过了几天，吴君玉要我将学的评弹说给他听听，我便开口说道：“今天我来说大书，名叫武松打老虎……”吴君玉听了笑说，台词讲得不像苏州口音，还要好好练。以后，吴君玉又约我到他家教了我一次武松打老虎，他还说：“学评弹关键是先练苏州口音，然后记住台词。”当我学评弹的兴趣刚刚萌发时，也就在1971年12月，我突然接到中学毕业分配通知，要我去远离市区的崇明农场务农，这下使我继续学评弹一事夭折了，那天晚上，我怎么也不能入睡。

　　“文革”结束以后，我从崇明农场上调回上海，我第一时间去看望吴君玉，得知他获得平反以后精神焕发、心情很好，他又重新走上舞台进行演出。不久，吴君玉的妻子徐檬丹从苏州评弹团调到上海，又当上了上海评弹团团长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我在顺天村有好几次遇见吴君玉，我们互相问好，我说希望他保重身体。我至今还记得，吴君玉曾和我风趣地说：“做人要善良，要像苏州人唱评弹一样嗲嗒嗒、糯嗒嗒。”他还对我说：“我上舞台演出时头丝梳得滴滑。”还有几次，我到吴君玉家天井观赏盆景，吴君玉用剪刀修剪盆景时说：“我家种植的瓜子黄杨盆景像黄山迎客松一样欢迎你常来。”

　　真是往事如烟！

作者：陆伟俊